第41章_沉默是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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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德妃略略嗔怪的口气吐出一句话:“洛哥,你使了太大力,兰欣姑娘身子弱,受不住的。”

  “主子恕罪。”那唤作洛哥的姑姑只象征性地赔了个罪,明显没有一丝儿道歉的意思,“兰欣姑娘,洛哥是个粗人,没伤到你吧?”

  楚笑寒笑了笑,晒然说道:“哪里就这样娇贵了,奴婢一个卑贱的,也是做惯了粗活的,不过身上肉少了些,惹人误会。洛哥姑姑实在太客气了,真是折杀奴婢了。”

  德妃耐人寻味地打量着楚笑寒,半晌又和气地笑了,只是笑了一刻却立刻收了笑颜,端端正正地说道:“兰欣,我今儿个唤你来,也没旁的事,不过是个跑腿的活儿。只不知你肯不肯帮我做。”

  跑腿?

  又要跑腿?

  想当年,在宫里,为了要替八爷跑个腿,就几乎赔进去一条命;后来,为了要给良妃主子跑个腿,又差点进了鬼门关……今天,这德妃主子,却又是什么样的跑腿呢?

  莫非,尊贵的冥王哈迪斯大人又想念自己了,希望和自己再来一次亲密的会晤?

  “奴婢何德何能,哪里能帮得上德主子。况且德主子要奴婢这样的下人做点事儿,遣人吩咐一声也就是了,何须问个肯不肯。”楚笑寒老老实实地按照正常普通人的一般思路来回答。

  “也没多大的事儿,你也不用过谦,不过是把这块玉,拿回去交给你家主子。”德妃递给身边的嫲嫲一块玉。那嫲嫲立刻转手交到了楚笑寒的手里。

  我家主子?良妃?

  不,不太对头。

  这……这么眼熟的,这块羊脂白玉,质地上好的暖玉龙牌,整块玉干净无杂无裂,纯净无暇,玉质温润极佳,脂粉一流。

  不着痕迹地用手指头一摸雪白晶莹周边雕龙纹的暖玉中心,果然隐隐有刻痕,当是一个祯字……

  这玉,不是,不是在阿昭手里的吗?是当年,德妃赐下来的,由多棋木里,乌拉那拉氏嫡福晋亲手交到自己的手里的,当时,自己还在阿昭的身体里头。

  可是,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今日竟然辗转又回到了德妃的手里?而最令人难以理解的,却又是,为何德妃非要把这块玉交到阿昭的手里?听她的意思,不就是让自己把玉交到阿昭的手里吗?

  这么说,德妃口里的我的主子,应该是钮钴禄·苏昭。良妃早已算不上钱兰欣的主子了。

  楚笑寒心中难禁纳闷惊讶,这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顺便告你家主子一声,她的身份,何以敢说闲散庸碌什么的话。我实在听不下去,这才不得不放下了体统颜面,好好地正正经经同她说那么一声,叫她不要昏了头,实在荒谬离谱得紧。”

  德妃低垂眼帘不喜不怒地压低了声音说完这番话,这才又挑了挑眼皮扫了一眼楚笑寒,继续道,“你都记住了?可别漏了一字。”

  楚笑寒凝神思索了一遍,确定自己没遗忘了,这才回道:“记住了。”

  “去吧,也没旁的事了。”德妃淡淡地下了逐客令。

  卑躬屈膝地行了跪礼告退出去,行到了前院,永和门就在眼前数丈之外,后头蹬蹬蹬地传来脚步声,那个洛哥姑姑唤住了楚笑寒。

  “喂,你,钱兰欣,站住。”

  她的语气真不客气。

  但是,有什么好介意的,大家都是奴才,也许今日主子看重你,荣华富贵,假以颜色;明日却也可能朝不保夕。

  楚笑寒微笑着回过头,弯了身子行了福礼说道:“姑姑还有什么见教的?”

  洛哥看了楚笑寒几眼,终于又走上几步,凑过身子来说道:“嗯,看你这样儿,倒也算伶俐懂事的。德主子瞧着你还是个可用的材料,这才遣了我出来,同你说两句体己话。”

  “姑姑请说吧,奴婢听着呢。”

  “你本是良妃的贴身,也不知上头为何将你赐给了雍王府一个府邸格格做下人。想是犯了什么事。可看你也是个明白人,当清楚虽然你眼下姑且算是阿昭的人,这正经主子终究还是王府的嫡福晋乌拉那拉氏。当然,说到底啊,你是雍王府的人,顶头的主子,还是雍王爷,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啊?要说这雍王爷,毕竟是咱们德主子头一个哥儿,所以刨根挖脉地算起来,咱们德主子也算是你一个顶顶重要的主子了吧?……嗯,你心里有数了吧?德主子的事儿,你用心办好,断然不会亏了你的。”

  楚笑寒颇有些啼笑皆非地听着,心说难不成你德妃还怕我一个奴才不肯尽心尽力办你的事吗?敢吗?但洛哥的话既已说到这个份上,她也只有点头应是的份儿。

  洛哥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道:“给德主子办事,也是你的福分啊。我就不多说了,总之你听姑姑的话,没错的。等到将来,”洛哥忽然压低了声音说,“将来,十四爷……显贵了,……你就知道好了。”

  楚笑寒打了个冷战。

  洛哥姑姑,在说什么?十四爷?胤祯?

  第45章山有木兮木有枝

  从德妃的永和宫出来,回到良妃所在的钟粹宫,楚笑寒依然感觉心神不定。

  怎料到了钟粹宫,却没见着良妃。只是走到院内正殿,不及行到后头寝殿,就看到映绿在明间厅内站着,似乎正等着她回来。

  待到一听得有人入内的响动声,那映绿只略略抬眼,瞟了一眼跨入门槛的楚笑寒,用平平无奇的枯燥语声说道:“良主子说,她有些乏了,所以业已歇下了。多得你今儿个来探她,很是欢喜。以后怕是再没机会同你说话,所以,这白玉杯子赐给你留个念想……你回吧。路上走好。”

  白玉云雷纹的双耳杯?

  好精美的杯子,看着……看着竟像是前明的遗物,杯口沿外侧饰回纹,腹壁饰双勾云雷纹,两边置双耳,周身纹饰不多却透显出高贵气韵。

  绝非凡品。

  受得起吗?怎么看都受不起啊……

  映绿平淡地又看了一眼楚笑寒,捉起她的右手,强将那杯子塞入她的旗装袖笼内,镇定地说道:“收了吧。主子她……也没几日了。想再见,只怕你也没那个福分去谒陵。这杯子无非做个牵念,你一个奴婢,能得主子这般悬挂,也算是得了怜福了。莫不是你还想拒了不成?”

  楚笑寒低下了头,映绿这一顿抢白令她无话可说。

  既然是良妃赐的,这东西内务府都是记录有案的,应该是不会出什么岔子。况且良妃也没必要临死赠她一个物什,然后诬她偷盗。这种陷害太过儿科,至少有康熙皇帝在,她钱兰欣还是不怕的。

  毕竟皇帝觉得她作为一件稀罕物事的存在还是并不碍眼的。

  收起了杯子,默默跪退。

  在回雍王府的路上,楚笑寒始终觉得有些奇异的不祥感。

  映绿她,有些儿不太对头。虽然有多年没见,之前相处的时日也不长,可是,总是觉得不对头。她并不像是那类沉默缄言的人。

  而且,良妃,真的就为了见自己一面而求了皇上的恩旨吗?仅仅为见一面?她说了不少怪责的语句,例如她说自己为了刺激雍王爷,所以拿八爷做磨心石。还说她绝不放心自己的存在……

  混乱不堪的思绪,一直缠绕着楚笑寒到了自己的屋子里,稍稍歇了口气,收好了那白玉双耳杯,这才紧紧握着那羊脂玉雕龙牌去见阿昭。

  玉牌泛着暖暖的温光,交到了阿昭的手里。

  正在低头改一件婴孩小袄子的阿昭本不在意地笑着,专心于自己的针黹活计中。她自生了孩子,不少针线活儿就不肯假手于人,原本大可以交给几个新进的婢女去做的,比如那荣喜,刺绣的活儿就做得是极其出色。

  但是,当那触手温温的玉牌塞入她手内的时候,她还是一阵惊吓。细细的绣花针骤然停下,而身子也是一颤,似乎有一种恐慌掠过她的眼眸间。

  令楚笑寒难以理解的是,只是没多久,须臾片刻之间,阿昭的神色竟然又镇定下来,渐渐地,面上浮了一层轻蔑之色,还带点不甘不愿的倔强。她似乎轻轻哼笑了一声,稳稳地接下了这块玉牌,塞入里怀,清清淡淡地说道:“嗯,谁给的呀,兰欣姐姐。这样上好的玉牌,可不多见呢。”

  楚笑寒低声说道:“回格格的话,是奴婢进宫的时候,德主子给的,说给您带来,让您收好了。还说……”

  阿昭嗯了一声,问道:“还说什么?”

  “让您不要昏了头,说些什么闲散庸碌的话。”楚笑寒想了想,将德妃的话剔去了鄙夷的责备,只将主要意思说清楚。

  “哦,知道了。”阿昭平静地应道,竟然没有如往常般嗔喝笑闹。

  她,果然,也有一丝的异样。

  楚笑寒心里有些难掩的莫名烦躁升上来。

  过了个把月,还没到月底,腊月还差几日的时候,宫里头传来消息说:良妃娘娘,没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手里的绣花绷子一下掉到了地上,怔了半日都没回过神来。

  还记得当日在热河离宫,“芳兰砌”大殿内端坐的素雅女子,总是轻轻柔柔地说着话。

  最后一面,她骨瘦如柴,憔悴却神采炯炯的样子,似有一半神思漂游天外般,对着自己说:兰欣,兰欣,你过来,兰欣,过来让我瞧瞧吧……

  一幕一幕的场景滑过自己的脑海,好像倒退播放的片子,如此清晰,仿佛触手可及温热气息。

  良主子,对自己并不真心。

  可是,自己,确是当她是母亲一般的看待的。有那么一段日子,想起她来总暖暖会心地笑,恍然以为她是自己在清代的亲额娘一般。

  最初,震惊于她和太子爷之间惊世骇俗的恋情;后来,沉溺在她温婉柔和的待人亲厚中;再后来,浓浓的同情催发了自己怜惜保护之决心;再后来,是共处生死险境的患难情结;最后,被割得支离破碎的虚伪舐犊之情……

  但是……但是,付出去的感情,是说一声收回,就能收回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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