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_沉默是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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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此刻听胤祥如此直白说话,倒是一时呆怔,不由得忘了其他,只问道:“她不曾回?可,可……怎会不想回去?”

  胤祥见胤禛并未有怪责的意思,心中大宽,脸上神色登时一松,但同时亦是不解应道:“是啊……张献明明说她已然病入膏肓,药石无灵,至多拖得数月半载。可她竟然不回家乡治病……听同仁堂的那位二掌柜的说,兰欣还配了五石散!他印象至深,因猜想她身份尊贵,且当时还缺了一味药,专门去碾坊取来……否则,以同仁堂生意之兴隆,每日客流极大,又多有显贵,恐也未见得就记住此事……这,这五石散,虽可一时振奋精神,却是毒药无疑……加之,我得京畿、直隶附近吏目所报,从我的令符使用路线来看,兰欣,是往热河府狮子园的方向去了……”

  胤禛听罢,再不言语,只是匆匆离去。一抵雍王府,便收拾行装,匆匆启程前往热河府狮子园。

  她竟是当真不回!如她自己所说!

  原来,她这几月竟是被皇阿玛所莫名带走,且又安置在十三弟的府里……皇阿玛真是好计量,特地放在胤祥这里!只怕换了另外一个人,他就不肯善罢甘休了吧……无怪乎这大半年近一年的时日里,差遣侍卫杂役四处搜寻,仍是杳无音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最后,却也不得不以为她当真跟了她阿玛走了。

  原是皇阿玛!怪道会是如此天衣无缝的手段!

  那么,那霞彩绣坊的掌柜……那顾姓孝廉……那子虚乌有的道士……那虚报信息的探子侍卫等……包括城门出入案载……只怕……只怕都是……

  原来,那日在十三弟府邸的多福轩的殿外,没有看错,并没有看错。

  她果真就在殿外栅窗口……那,那鲻鱼,却原来,是按她说的法子做的么?无怪乎那厨子说:此……此乃……杭州府……宁浙,乡里人家的做法,奴才也是刚刚学到,听说这般蒸煮,鲜味更甚,非同一般……

  其实,那厨子一说到杭州府三字,他已然恼了。本不该的……可又怎会想到,这菜却是她使人做的呢?

  还有,那月白佩带吩……胤祥说,她手足俱痹,勉力缝制……偏他却让她亲耳听到说:这佩带囊、吩,本是为了忆昔思今之念,我们大清,以马上得天下,荷包用以储食物,为途中充饥;吩可以代替马络带,马络带万一断了,就以吩续之。这吩带向来以粗布制作,何以敢用丝绸装饰?又是哪个奴婢,取巧讨好,乖吝惹嫌,令人厌恶?

  ——又是哪个奴婢,取巧讨好,乖吝惹嫌,令人厌恶?

  她听了这话,定是伤心至极,故而幽叹离去……

  胤祥定然没瞧出来,若是换了他自己,许能察辨颜色,推知她已萌死志。

  当日在狮子园时,她也已经笑着说:嗯,我不回去了。

  这个时候,她已然决定,丢下一切,留在大清,等死。

  她还笑着说:四爷,听你这样说,我很是喜欢。不知为何,最终还是下了决心,心里极是轻快,似是卸了大石头一般。

  张献这狗奴才,竟然敢瞒了真实病情不报与自己知晓。

  但她,心里定是明了清楚的。她最终下了决心,不为了她自己活命而害她阿玛;亦是为了……而留下来。只求最后一段日子可以过得开心一些……

  ——也许过个几年,我都随四爷回京师了也未定。

  她那样笑着说。只是,真的吗?是她的人,还是她的尸身,随了我回京师?

  胤禛想到这里,拧紧了眉宇中心,挥手又一鞭子打在坐骑上,加速催马急行。她要回狮子园,那么,她现在会呆在狮子园吗?会在那里等着自己回去吗?

  这似乎是极为侥幸的想法。

  楚笑寒揉了揉眼睛,拉停了马儿,不敢置信地看着前方,不由得哂笑起来:似乎,真的是,人之将死,其运也佳呢!

  汤泉村的晾甲亭,飘动着正蓝旗的幡架子,中绣大龙的蓝色大口旗帜正迎风飘扬着。那驻扎军营帐篷附近的一摞摞蓝色人影,当是许多兵士侍从统领等,走来走去,各自忙碌……

  此时看去,那样的一种想要流泪的好运感,盈满双眼。

  不知是欢喜,还是悲哀无奈?

  “我要见八爷,这位大人。”

  在驻营入口,楚笑寒伸手拽住一个正匆匆走过的正蓝旗士兵,在他勃然大怒之前,扬出了手中的令牌,笑嘻嘻地说道,“我是十三爷的人,有要事求见八爷。”

  第96章鸳鸯瓦冷霜华重

  那兵士闻言,再仔细定睛一看,果然是十三阿哥的印符令牌,自然不敢怠慢,赶紧小心恭敬地把楚笑寒迎入扎营区,安置好了她的马匹,让她先等在入口处一个较为空旷之处暂作休息等待,而后便匆匆地前往胤禩的主营去报告了。

  只片刻,他似已经报告完毕,便又出来复将楚笑寒引带着,领入了那主帐营内。

  楚笑寒一进去,四处打量了一下,这营帐倒不是顶大,却也挺朴素。而营中一男子,身着藏蓝色皮质软甲,立在帐内靠壁的一个长几桌案边,专心看着手上的一份折子,可不正是胤禩。旁边远远的角落里还有两个侍监,一个恭敬侍立一边,一个则似乎在打扫收拾什么。

  胤禩听得声响,还未等那接引士兵报,立时回过头来,眼前猛然映入一人,不是什么兵士所报的十三弟的人,却是这两年来许久不曾得见的钱兰欣,只见她一身男装打扮,风尘仆仆的样子,登时怔住了:“……兰欣?”

  那士兵看着胤禩与自己引接进来的人似一派极为熟稔的样子,便也不再多作言语,只跪地作礼后即退出了营帐。

  楚笑寒站在风门口帘子那里,轻轻地翕开双唇,微微地展颜笑了起来,说道:“……八爷。”

  胤禩虽是十分惊讶,却并未大动声色。但得细细端详了她一阵子,不禁皱起了双眉说道:“兰欣,你怎穿得这样单薄?都已经入冬了,原本这身子骨也不见得有多壮实,这等样子又如何经得起山中风寒?”

  楚笑寒不好说自己吃了五石散,须得寒衣散热,只微笑不答。

  胤禩沉吟了一会子,转头看向旁边的那两个侍监,略抬高了点声音说道:“再端个白炉子进来。”

  楚笑寒赶紧上前,伸手阻他:“八爷,不用劳烦,我,我真的不冷。”

  胤禩怔了一怔,但他向来不在人前强他人所难,也就随她去了。沉吟片刻,终是好奇楚笑寒如何会出现在此处,便开口问道:“兰欣,你,你怎会在这里?又怎会来寻我?早在年初便听得有消息报说,你……你……失踪了……莫非,莫非,你竟是偷偷离开了热河府,离开了四哥?”

  楚笑寒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想了想,这事同胤禩说也无益,只怕一个不好反要为他所用。最后终于含混其词地说道:“这事颇为复杂,说来话长。我便长话短说吧,因为,因为老天保佑,我阿玛终于来寻我了,也找到了我,所以……我要跟我阿玛回家乡去。但是,四爷他,定会阻我,所以……所以,我便只好私逃了。”

  胤禩听了却是一怔,顿了半日方说道:“你,你竟是愿意离开四哥?足足八年的时光,你割舍得掉?我知你对他用情至深,你竟肯走?”

  被他这样直白一说,像是她的内心底处的心思,被人看得清清楚楚。楚笑寒倒觉得不好意思起来,皱眉沉思一阵子,才故作镇静、假作淡然地说道:“八爷说得原是没错,……我……我也斟酌许久,迟迟不能决断。故此……延至今日,方才动身出发。”

  胤禩心知她不愿就此话题多做纠缠,听了也就沉默不语,良久嗤声笑道:“嗯,四哥嘛,他那性子,从小便是那样,自己喜欢的东西,便是亲手毁了,也不肯轻易让给了人,十四弟就是为这同他就此有了罅隙……你……想走,哪有这样容易的?那,你是来跟我辞行的?只是,你怎会有老十三的印符勘合在手?莫不是他竟肯违逆了四哥来帮你?这可真难得少见……”

  楚笑寒闻言心中又是一惊,暗自忖道,八爷心智机变同四爷比起来,可是不遑多让,无非他知道自己的底细比四爷少许多,故此才让她占了先机,在此多留实在无益。

  虽然就算被他强留,也不过是从胤祥这里换个地方被囚,只要没万般难堪如亚也一样地死在胤禛面前,总不是最差境遇。

  只是,若不能死在皇陵附近,终归是于愿不足,心中耿耿,难以释怀。既如此,倒是赶紧了了此间事由,可以速速告辞。

  当下打定主意,她便直入正题说道:“十三爷,只是同情可怜我罢了。但我此次特地来见八爷,却不止是辞行这样的闲事……听说八爷在昌瑞山得了一对儿海东青,正在熬鹰房驯化,而后打算敬献给皇上,可有此事?”

  胤禩闻言愣住,半晌脸上慢慢飘过阴霾之色,沉声道:“嗯,没错。那么兰欣提及此事,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楚笑寒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我没听说什么,只是总觉此事有些问题。八爷,这是我家乡的一种言谶,你信我吧。这海东青,莫要送了,好吗?我从前,也没害过八爷你,眼下,我要走了,更加没有理由害你,请你听我一句,好不好?”

  胤禩在帐内转了两圈,竟是在正中的披摆着虎皮椅搭大圈椅上坐了下来,只是稍顷突又长身立起,猛上前数步,伸臂出掌牢牢地握住了楚笑寒的双肩,定定地注目看住眼前的女子,蹙紧双眉,大惑不然地说道:“我始终都疑惑得很,兰欣……兰欣你,到底是什么来历……到了今日,你都要走了,还不肯告诉我,解了这个谜团吗?”

  楚笑寒皱了皱眉,稍稍挣扎了一下,自然是一丝丝都挣不动去,只得随了他去,脑子里却细细寻思了一遍,说道:“八爷,也没什么来历,我并非大清的人,只是个飘零孤客异乡人,却寻不到回家的路……好在我阿玛来接我了,终是可以回返家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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