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_沉默是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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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到了芳兰砌的大殿内,明间,内室,次间,末间,梢间,再到后面寝殿,一间间屋子走过去,胤禛的脸色越来越黑,最后在最里一间的养吉室站定,头也不回地同傅鼐说:“去把喜圆唤来这里,本王有话要问她。”

  傅鼐闻言全身一震,却绝对不敢违拗,立刻转身奔了出去。

  过了几刻钟,喜圆被傅鼐拉入了养吉室,她一进到内间,猛抬头瞧见背对着房门笔直伫立在床榻前的雍亲王,立时把张脸刷白了去,半个字的话音都发不出来,只啪嗒跪在地上,低头再不说话。

  胤禛站在前头,依然背对着跪在地上的喜圆,纹丝儿不动,过了半晌沉声问道:“……格格,可是回来过了?”

  喜圆浑身一哆嗦,整个人都趴倒在地上,只是不说话。

  傅鼐在旁看了,登时着急起来,连忙悄悄抬脚踢了踢喜圆的小腿,压低了声音说道:“王爷问你话呢,怎么不回。快说啊,格格是不是回来过了?”

  喜圆稍微支起一点身子,只一点点,而后便冲着前头的胤禛磕起头来,但是依然不肯说话。

  傅鼐见状大急,不禁提高了声音喝道:“你倒是快说啊!哪里有奴才不回主子问话的,你不想活了吗?”

  胤禛冷冷地打断了傅鼐的说话,只语气平平地问道:“喜圆,这芳兰砌内,格格的东西呢?都去哪儿了?她素日的那些画稿、纸人、绣样、地图、香囊筭袋……怎么都不见了?去哪儿了?嗯,你不说话,也成。只是,你当知道,奴才私自损毁盗卖主子的财物,会落一个怎样的罪……只怕是……便是傅鼐,他虽是王府一等侍卫,与此事并无瓜葛,但他早知妻房妾侍有不妥之处,却知情不报,也是罪责不轻哪!”

  喜圆闻言浑身一颤,这话戳到她的软肋,再无法视而不见,她抬头,颤动着双唇,看向傅鼐,身边的男子,他正焦虑万分地看着自己,满目担忧之色,拼命作着眼色,似乎在说,快说吧,快说吧,王爷又怎会为难你的格格?不要为此害了自己……

  这样一看,便觉犯难,心内焦虑挣扎了一刻之后,她终于结结巴巴地启齿说道:“格格……格格……确实……回来过……”

  傅鼐闻言大喜,立刻蹲了下去,抓住她的双肩急急问道:“真的?格格回来过了?那她怎么又走了?而且,她……她……怎地带了所有物事,……”

  纵是傅鼐有些迟钝,也终于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钱格格莫非要卷物私奔?丢下王爷?

  到了这一刻,胤禛终于缓缓地转过身来,他低下头,双眸死死看住喜圆,眼色分外凌厉,令她偶抬头一瞥间更加面色苍白,身如钟摆,不停摇摆,难以定住形神。

  而后,雍亲王,他冷冷地,一字一句地问:“喜圆,格格,去哪儿了?”

  喜圆止不住地颤抖双唇,抖了一阵,还是嗫嚅着回道:“……格格,……格格说,她,她随她阿玛回乡治病去了。”

  傅鼐听罢神色一松,似乎紧张的容颜略略展开,转头看向雍亲王,心道,格格不过是回去家乡治病,那么喜圆就算听了格格的话,隐瞒王爷,也不算是多大的罪事。毕竟那是格格的主意,而这位钱格格的倔性子,王爷也是知晓的,那么也就不会太怪责喜圆了……

  胤禛闻言重重地哼了一声,接着冷冷地说道:“看来,她没有告诉你实情,这个没情意的,连你都没说起一分一毫么?”

  喜圆听得雍王爷这样说法,倒是有些诧异了,便就稍稍抬了抬脖子,小心翼翼地瞟一眼眼前的主子,打起了精神去听他的说话。

  胤禛依然低着头,看着喜圆,足足看了有半刻钟,他方才说道:“……喜圆,你最好,把跟格格见面后所有说的话语,一字一句俱都说了出来。你要知道,她可不是回什么家乡,她是去寻死的。当然,若是你心里没她这个无情无意的主子,本王自然也不勉强你,但是你私自将离宫内的物事偷运出去,这等罪事,我是一条条,一件件,全部都要同你和傅鼐,算了清楚的。眼下,你自己估量着办吧!”

  喜圆听到这儿,不禁大吃一惊,忍不住抬头看向一边的傅鼐。

  傅鼐也是头一次听得这样的说法,自也是唬了一跳,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但他见喜圆望向自己,知道她心中所想,便皱眉应道:“王爷岂会拿格格的事儿糊弄于你,你这样想就不对了。你再仔细忖忖,当日格格可有异样之处?”

  喜圆听傅鼐这般说法,倒是真低了头细细一想,终是起了一些疑心,动摇起来:“格格……格格,只说,留在此间,不回家乡,她的病……她的病,就好不了……所以要回返家乡治病……再来见我最后一面……但是,其他的……”

  胤禛又瞪了一眼喜圆,皱眉说:“她阿玛本确是在易州泰宁等她,但是,她根本没去。这也是几个月之前的事了,只怕她阿玛早就独自回了家乡了。你说说看,这会子,她是要回哪个家乡去?便是这样,你也不说?当日她到底可曾漏了什么口风给你知晓?”

  喜圆定定思考了半日,终于茫茫然地开口说道:“王爷……,不知,格格会否……会否去寻八爷……”

  胤禛骤然得闻胤禩,脸色自然一沉,目中掠过无尽的阴戾,俄顷间猛跨前一大步,俯低了身子,伸出手掌一把握住喜圆的旗装领口,沉声喝道:“你说什么?八爷?你是说,格格去寻八爷了?”

  喜圆的身子歪歪斜斜地软下去,她正因为胤禛所提到钱兰欣将会自寻短见的说法而震撼无措当中,神思不知几许回人间。这定定间,只是垂了头张皇无比,似乎不敢相信。

  过了一阵,她抬头看向傅鼐,喃喃地摇头说道:“格格……格格不会去寻死的……她应承过我,到了家乡,会托人捎信给我的……八爷,八爷,奴婢虽提了八爷,可格格也没说要去寻八爷来着……这,这……格格会去哪儿呢……真的,真的,难道真的如王爷所言,她要寻短?”

  正乱成一团间,忽听外头有人来报,说是十三爷有飞信抵达离宫。

  原来却是,胤祥派人飞鸽传信给他,说得到消息,他的令牌印符从热河府一路南下,看着像是往皇陵方向而去。

  皇陵?

  皇陵?

  在御道行营之际,她确曾说过:“明末,汉人国破家亡,居无定所,朝不保夕……相恋两人,能洞房花烛,合婚纳彩大征……合卺筵席……而后同生共死,同衾共穴……不是美事,又是什么呢?”

  言毕,她深深叹息。

  在狮子沟的热河街,两人共骑伊犁马上之时,她捧住那两个惠山泥孩儿之时,轻轻吟道:“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碎,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难道,她当真要……?!

  胤禛猛然在胤禩的主帐内站起身来,声响之大,令得周遭侍从俱都吃了一惊。其中一个身着统领甲装的侍卫更是踏上一步,正紧张惶惶看着自己,似想问他有何需要,却又畏惧止口不语。

  胤禛笑了一笑,只是目中丝毫无笑意,而后蕴含了极大怒意地隐忍说道:“这么说,你们八爷,本王的好八弟,是存心要阻住本王了?狗奴才!快去报了你们八爷,若他再不出来,本王立时就走了。”

  那统领听了十分为难,不知该如何应答,正焦急间,一阵爽朗的大笑声从帐外传来。

  随之,胤禩一身簇新常服,神清气爽,施施然地走入帐内。看他不着戎甲,藕荷色锦缎服饰,上平金团绣蟒纹,配衬他白皙肤色,倒还真是一派潇洒自在,看去确像是刚在汤泉沐浴完毕,换了清爽新衣的样子。

  胤禩放下营帐门口的帘子,走入主帐的中间,满面笑容,殷勤温和地看着胤禛说道:“哎呀,四哥这样急着见我,可是有极重要的事情?莫不是皇阿玛有了旨意?又或者……”

  胤禛打断了他的虚应之言,问道:“兰欣可是来过?”

  胤禩听了此言,神色莫名,半晌,他的脸上慢慢地浮上一个惊讶的容色,而后,他故作诧然地说道:“兰欣?四哥可是说府上的格格钱兰欣?这等事情,怎么来问我?嗯,兰欣她,从前确实侍奉过我额娘,也同额娘关系亲厚,不同一般,连皇阿玛都在额娘病重之时特许她一个早已放出宫的,回来谒见……但额娘薨了以后,可真没再见过……话说,她不是早就赐给四哥了么?再说,做弟弟的,可从未私底下偷见四哥的妾侍啊,我又不是老十四,同四哥你同个妃母,自然不太忌讳介避……哈哈,四哥府上的妾侍来问我,这传了出去,岂不叫人笑话?”

  胤禛听他滔滔不绝地说着废话,脸色已然极差,待到胤禩说了笑话二字出来,再难忍耐,勃然作怒喝道:“八弟,你是存心作难,打定主意是不说她的去向了,是不是?”

  胤禩温然微笑,风姿迷人,清爽朗言道:“四哥,你但凡提到兰欣,这怒气一如往日般旺盛。真是,十年如一日……可是,我听闻你府上年侧福晋身怀六甲,此刻也正是行动不便,急需关怀爱护之时,四哥却丢下她,跑到这永平府的皇陵来,寻一个无名无份的侍妾,实在是匪夷所思啊。”

  胤禛蓦地看住胤禩,神色阴戾,一阵后他咬牙一字一顿地说道:“胤禩,你既不肯说,那便算了,这笔账本王记住了,来日,定会奉还!届时,你可千万不要后悔今日所做的错事!”

  胤禩又是微微一笑,啧啧做声,略偏了头轻轻说道:“四哥,你这火……可大得有些儿不寻常……”

  胤禛再不理他,迅疾掉头转身掀了帘子出了帐门,而那傅鼐立时跟上,匆匆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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