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沈飞低沉沉地笑起来，在她耳边呵着气：“宝宝，你就这么离不开我，嗯？”维桢觉得沈飞说的离不开与自己要表达的意思其实不大一样，不过她此刻对沈飞充满了依赖和感恩，愿意让他称心，便凑到他耳旁小声道：“离不开的，一生一世都在一起才好呢。”“一生一世……”沈飞低声重复了一遍，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地褪去，他抬起维桢的下巴一径望进她眼眸深处：“桢桢，我心里有个本子，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在里面，容不得你反复无常，翻脸不认人的。”维桢不能适应他变化多端的情绪，眼里流露出一丝惊惶失措的神色。她半边脸上犹带红痕，便显得分外惹人怜惜。沈飞暗叹了一口气，微微一笑：“桢桢别害怕，我逗你玩儿呢。”爱上一个天真任性的孩子有时比爱上一个真正冷酷无情的人更为可悲，因为小孩子永远不会明白自己做了多么残忍的事情。摊在沙发里按着手机打发时间的蒋晗熙觉得气氛有点异样，狐疑地望过来。沈飞笑了笑表示没事。维桢连打了两个哈欠，没精打采地伏在沈飞胸前，脸上有种病态的荏弱。沈飞突然就释怀了——跟个小娃娃计较什么呢，她就算真有七十二变也翻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他在维桢背上轻轻拍了一会，觉得她呼吸已平稳，便把人放到床上，谁知一沾到床单，维桢就像被掐了一把似的，眼睛还未睁开就尖叫一声扒住沈飞的腰，用力之大，十枚水晶似的指甲已经泛出青白色。“怎么了，怎么了？桢桢，你怕什么？”沈飞把她的手指一根根掰下来，他不是觉得疼，维桢的手指柔软得跟笋芽似的，他见她绷得那么紧，有种她要将自己手指生生折断的担忧。蒋晗熙抚着维桢的背对沈飞道：“桢桢是不是惊魂未定，要人抱着她睡啊？那你就抱着她好了，你累了就换我来。我横竖没啥事儿。”“我想回家，”维桢睁开眼望着沈飞，“沈飞，我要回家去。”沈飞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说的回家是指回广州去，顿时心烦意乱。他现在很忌讳维桢提及家里的事，总觉得维桢一旦回了广东就不会再回来。两三个月前他就在苦恼维桢放寒假返乡探亲的事情，他连一天都不愿意小丫头离开自己身边，维桢此刻提起不啻于火上浇油。他按捺下火气耐着性子哄道：“桢桢，医生都交代了你这段时间需要静卧休养，绝对不可以坐飞机长途跋涉。听话，快点睡吧。”维桢默不作声，等沈飞松开手，突然翻身下床往门口跑去。沈飞脸色遽然大变，几步越过蒋晗熙拦在维桢身前，也不敢搂她的腰腹，将人打横抱起来。维桢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短短几秒钟脸上就淌满冷汗。沈飞把她放在床上紧紧地压住她的手脚厉声道：“你他妈不要命了？谁让你乱跑的？”不待他示意，蒋晗熙已经冲出去找医生。老医师刚躺下就被人从被窝里揪起来，满心不乐意还不敢流露半点。他仔细检查一番后语重心长地叮咛：“没事没事，不用太紧张。就是不能再乱动了，必须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情绪波动别太大。”“听到没有？”沈飞沉声对维桢道。维桢老实地点了点头，曼声细气对医生道：“我记住了，辛苦大夫。”沈飞的脸色稍微好了点。谁知医生前脚一走，维桢嘴一扁就闹起来：“我要回家，我想见爸爸妈妈。”她是不再跑了，把脸埋在枕头里不停地哭，呜呜咽咽，很快半个枕头都浸湿了。沈飞苦恼不已，一面低声下气劝：“桢桢，别哭了，有我陪着你还不够么？”一面俯下身去想扳过她的脸。维桢不为所动，被拽了几下，扬起手不耐烦地推开他，嘴里抽噎着叫：“我不要你，我要爸爸。”一巴掌正好扇在沈飞脸上。沈飞面色铁青，捏住维桢的下颌强行将她的脸蛋扭过来冷声质问：“反了你！你不要谁？”维桢吓得打了个嗝不敢说话。蒋晗熙一手扯开沈飞骂道：“你他妈横什么啊？桢桢多大你多大，跟个小孩子瞎计较什么？她受了这么大委屈，想见一下亲人有什么稀奇的？”沈飞恨得几乎吐出一口血来。自己这么疼她爱她，剖心掏肺地宠着她，难道还当不得她的亲人么？他眼里闪过冷冽之色，死死地盯了维桢几眼，紧接着却渐渐地笑起来，弯低腰和蔼可掬地拥着她：“别难过了，我这就替你订机票。”维桢一愕：“真的？”沈飞点了点头。维桢破涕为笑：“多谢你，我会很小心的，不碰着伤口。”“不客气，”沈飞拿起纸巾给她擦眼泪，“不过桢桢，你看你满身的伤，回家之后要怎么跟父母解释呢？”他的手从维桢衣服下摆探进去，轻轻地摩挲着大片水嫩的肌肤，指尖仍能感觉到数道肿起的勒痕，指腹逐分逐寸地捻弄着。维桢有片刻的愣神，随即水雾如涨潮一般弥漫上双眸。沈飞笑得更温柔：“你总不能跟他们说，是因为半夜独自跑出去，被个野男人剥光了衣裳压在地上差点就——”“不要，不要，”维桢脸色惨白，双手抓住沈飞的衣袖，十根手指都颤抖起来，“千万不能让我爸爸妈妈知道，沈飞，别叫任何人知道……”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大的杏眼惊恐地望向蒋晗熙，泪水成串地掉下来。蒋晗熙下意识地保证：“我不会对别人说的，沈飞和我一定为你守口如瓶。”维桢松了口气，趴在沈飞身上怯生生地哭起来：“不要让别人发现……我真不是有心的……”蒋晗熙对她的反应惊疑不定。维桢是遭遇到不幸的事情，又不是行为不检点，别人就算知道了亦只会怜惜她的；况且她压根就没有被侵犯，依旧玉洁冰清，怎么好像已经当成了一件无法启齿的丑事，充满了自责和羞耻？她的双亲自小是怎么教导她的？还有沈飞，对于维桢的自闭和内向显然是乐见其成，还有意无意地助长她错误的观念。蒋晗熙有些心疼，沈飞毫无疑问是爱维桢的，却病态地把她当作一件珍贵悦目的小物品般捧着，半点没想过让她坚强或是成长起来。沈飞无暇顾及蒋晗熙内心的纠结，他正情深意笃地抱着维桢哄：“桢桢，别害怕，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永远都不会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他把维桢埋在自己胸膛的脸捧起来亲了亲，“不过暂时是无法回家的了。医生叮嘱过至少要静养两、三个月，寒假也铁定赶不及回去。万一伤口复发，伯父伯母瞧出端倪来，谁知道会伤心失望成什么样子呢。宝宝，你说是不是？”维桢犹如惊弓之鸟，沈飞说什么就应什么。沈飞解决了燃眉之困，维桢又服服帖帖，喜之不尽地笑道：“好孩子，这就对了，老公真稀罕你。”维桢心灰意懒，喃喃道：“寒假不回家，爸爸妈妈问起怎么办？马上就是期末考试，缺席的话老师要生气的罢，就算能补考，也够丢人现眼的。”“学分是小事一桩，大不了我让你们学院专门为你安排小论文题目替代各科期末考试。至于你家里，就说教授留你下来协助做个项目，这事很常见，他们不会起疑的。我回头叫人给你开个证明。”他本来要说那些论文他自会请枪手，她只管安心养病，旋即想到维桢是那种最循规蹈矩的好学生——考试的时候考官故意离开教室放水，也不会翻开桌上的课本偷看一眼。维桢不愿意对父母撒谎，加上她最近异常地挂念二人，心内郁结不乐，病恹恹地窝在沈飞怀里一言不发。沈飞对蒋晗熙谴责的目光视而不见，一下一下地帮维桢顺着背。他再怜惜维桢，也不会让煮熟的鸭子飞了。“沈飞……”维桢吞吞吐吐地小声叫他。沈飞抵着她的额头柔声问：“怎么了？”见她躲避着自己的目光，不由笑起来，“宝贝儿，别怕我呀，我刚刚是担心你才会动气的，不是存心要吓唬你。”维桢踯躅着道：“我可不可以不呆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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