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_沉默是金
话本小说 > 沉默是金 > 第115章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115章

  可八弟你,却正是因着手段过于凶毒,这才令皇阿玛生了断然不有你继位之虑……可怜啊,兰欣对你这般好,你却要生生害死了她,八弟,你说,这事儿有趣不有趣?朕想,这样的事情,哪里能让你丝毫不知晓呢?你以为她好好儿地活着吗?不,她死了,死了都有十二年了……”

  雍正言毕,淡然笑着转身,留下呆坐在那边的允禩,再不理睬,只不徐不疾地走出殿去。

  殿外,隔扇门旁长廊下,苏培盛早已候着,立刻跟上了皇帝。

  雍正轻哼了一声,问道:“江南买妃案中,老八收着的那些女子,可如朕所言?他们报了么?”

  苏培盛颇有些尴尬,这事儿本不归他管,但因涉了那钱格格,结果皇帝就交了给他了,倒也十分难为。也无他良方之下只得行询之,倒是早早办妥,此刻便恭声答道:“确实如主子所言,每一个都……都有几分熹妃主子,还有……呃,钱格格的模样儿。”

  雍正重重低哼了一声,说道:“不愧是朕的亲弟,行事心思如出一辙。”

  言毕皇帝拂袖前行,加快了脚步。

  苏培盛紧紧跟上,额头渗汗,心道,皇上,您的意思是您也尽挑些像格格的秀女进宫的事儿么?呃,是同八爷挺像的。不过,您这算是在说笑吗?问题是奴才一点儿都不觉着好笑。

  寝殿内,大红酸枝灵芝圆台边,允禩呆坐在一枚圆凳子上,手中按着酒壶杯盏,一时心思混乱不堪。

  脑中不断闪过十多年前,那个笑嘻嘻的女子,她撑大了眼睛,忽闪忽闪着恳切真实,雀跃着上前伸臂圈住他的脖子,轻轻地在耳边说:“禩哥哥,我走啦,你多保重吧。”

  这个样儿,像是去寻死的吗?她,竟能对四哥,到如此地步?命也不要,只求留在大清?

  海东青的事情,还真是被她说着了。

  原来,当日,她搏命前来,为他示警……只是,还是枉费了她一片好心……他,真的不信,真的,不太相信。便也就敷衍了事,待到后来真的出事,却还要疑心四哥几分。但最终,却也是知道了,原是十四弟,做的手脚。

  当日,若真的强留下她,她,是不是,便不会死了?

  她,真的,死了吗?

  在那狮子园里,还未赐给四哥以前,应叫做热河行宫之时,她,在妙高堂前,穿着蓝白两色的广袖襦裙,翩然起舞的样子,真特别……

  在钟粹宫的时候,她扑过来,抱住他,欢叫着:哥,你回来了吗?你知道我病了所以请假回来了吗?

  真的为之一怔,嫩暖这个词语,从不曾出现在脑海里。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便轻笑着,巧颤着,默然地,微喜地,薄怒地,站在身后某一角。仿似他真有那么一个阿妹,是额娘生的,同他一母同胞。只是,不同其他的皇阿玛的格格,她的心思,透明澈亮,一望即知。

  在弘旺出生的那晚,她劝慰他的言语,如此笨拙,却如斯真诚。不若他人,说得顺畅流利,在情在理,偏没一点儿情意。

  在坤宁宫的那夜,她惨笑着说,别管你额娘啦,带着阿昭走吧,离开这里,离开这里才会好啊……

  她说的,还真真一点儿不错。

  若当年,真听了她的话,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呢?

  她同四哥,也颇周折,虽不曾留意,却也知晓些许。料想她身份不明,来历神怪,皇阿玛又怎肯轻易许诺?

  便如他自己同阿昭……

  阿昭……

  那个……女孩儿……到了今日,是否该叹一句造化弄人?

  不过,也好。她当年若跟了他,只怕被遣返回外家,被诸公大臣要求挫骨扬灰的,便不是蕊媖,而是她了……她阿玛不过一小小四品典仪,届时,落井下石之人更有今日十数倍吧……

  当年,千算万算,算漏了德妃。

  德妃闻知十四弟同阿昭有些瓜葛,心中不适,她素知十四弟同他四哥不和,颇有罅隙,若将阿昭赐了别个兄弟,只怕老十四的性子,若真起了心,涎着脸去讨要侍妾,却也不见得不会有。

  独有四哥,老十四抵死都不会开这个口。

  想是这层关系,她便去求了皇阿玛,将阿昭赐给了四哥。

  阿昭,从小到大,也有些倔性儿。她明是应了他去和十四弟近相欢好,实则虚与委蛇,自己又怎会不知?

  她那时节非要帮他排忧解难,记得,他冷笑,说,好,那你便替我去引逗十四弟,令他以我为师,唯我是从……

  实在是,十四弟早在他掌握之中,又何须她一个稚龄女童出手相助?

  她竟去了。

  她竟当真去了。

  而后,她的笑靥渐消,甚至在那日,同他大吵一场后,跑去寻十四弟,主动献身!那时节的十四弟,初经人事,得试宫人,沉迷年长女子,那样小的女孩儿,哪里引得起他的兴致!

  故此,他也由得她胡闹去,不作理会。又哪知十四弟会以此为荣,四处炫耀,成为京中笑柄,这才引起了德妃的注意,……

  四哥不知,便是现如今,若非阿昭的关系,他才刻意使令亲信阻截此等流言,否则以眼下情势,钮钴禄熹妃的传言,哪里会不若皇帝嗣位不正一般,传得纷纷扬扬,煞有介事呢?那子虚乌有的事情,尚且要添油加醋三四分,何况恰有其事的呢?

  当年便担心,她跟了四哥,只怕日子不会好过。

  毕竟,她同他、老九、老十、老十四的事情,二十多年前确实大家有目皆睹,有耳皆闻,任谁都要笑话几句她阿玛刻意攀附,主动送上幼女之举。

  果然,先是得闻她竟投湖了,说是不甚落水,但他不信。她不识水性,如何会随意近水,况且她也不是那种粗心大意的女孩儿……

  再后来,乌拉那拉氏竟然……差人给他消息说,会遣苏格格过来他那里,明言四哥对她甚为不满,要他代为管教一番。

  这算什么呢?

  若不是考虑到她跟了四哥,日子不会好过,又怎会在选秀指赐后,对她说那番话呢?

  ——

  玉儿,我时间无多,也不能同你解释太多。十四弟竟然是不管你了,由得你去。我费了很大的气力,才求了皇阿玛让你去四哥的府邸……到时候,你定要帮我,四哥的性子是大了些,人又极难被哄瞒……

  ——

  她定然气恼愤恨。

  但当时他只能这样说,只需将她对他的心思淡了去,那么也就会安心呆在四哥府邸,做一个平平常常、普普通通的妾侍,安安宁宁过她的日子。

  这便好了。

  哪知,她仍旧是并不受待见。

  听多棋木里的意思,四哥早就疑心她是他安排的眼线,眼下不过是故作示好罢了,表示他两不得罪。

  一怒之下,加之与蕊媖的大婚已然迫在眉睫,再难避过,竟是顺着心意做了那事。只,她那样儿,实在古怪,不若前时。心中虽有些狐疑不惑,但倒也没有多做思考。

  只是,如何会在后来,将阿昭同兰欣混了去呢?

  允禩皱眉寻思良久,直接将那壶里的剩酒一气灌入脖内,随手丢在地上,一头伏趴在桌上,定定看着前方墙壁上挂着多幅菱形福寿小匾,呆呆出神。

  却又不知是在何时,心中了然,兰欣,绝不是阿昭。

  那一年,在汤泉村,晾甲亭,为何没曾留下她?

  说到底,总还是不愿深究,不愿沾染麻烦……何况,在心里,兰欣也不过是妹妹之属,毕竟,不是阿昭、蕊媖……故此,也就,懈怠了……可她,在坤宁宫的时候,却丝毫没考虑过,麻烦不麻烦的问题。

  如果,如果真像她在坤宁宫那晚所说的,真能离开,带着额娘,带着阿昭,带着兰欣,那么,是不是会过很美很美的日子?

  也许,隐居山林间,采菊东篱下。

  堂前屋后,可种萱草,解忧忘愁,以疗愁草抚之,若令额娘忘了一切,便不需那样早殁,她会得开心的笑着,看着他们。

  院子里,必然种满霞草,漫天白星,香气扑鼻,阿昭定然也会高兴,以往她所求,不也只是如此而已么?

  兰欣,总是站在额娘的身边,微微地笑着。离开四哥,她也不用气结忧心,郁闷伤肝肺,身子总会好些。过得几年,便为她寻一门乡间亲事,不需显贵,人好便可……

  思绪混乱,万般杂想翻滚脑间的允禩,惨淡微笑着,沉沉入醉梦酒乡之间。

  梦里,没有储位,没有争斗,没有皇阿玛,没有各亲王各贝勒,……唯有漫山遍野的霞草,数百数千朵玲珑细致、洁白无瑕的小花,松松散散聚在一起,映衬着偌大一片青绿色,宛若无际夜空中的点点繁星,似雾般朦胧,婉约、雅素,且又温柔动人。

  微风吹过,清香四逸,幽静致远,更显温馨。

  琼姿只合在瑶台,谁向江南处处栽?

  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

  寒依疏影萧萧竹,春掩残香漠漠苔。

  自去何郎无好咏,东风愁寂几回开?

  【杭州·苏醒一年零二个月后】

  锦绣文苑小区内。

  “哇!老姐,你……你现在能走多少步了?”楚韶颜刚从浙大西溪校区的宿舍楼溜回来,看到正在吃力拄拐前进的楚笑寒,忍不住就嚷嚷起来。

  楚笑寒皱了皱眉头,十分不满地回答:“嗯,还是很差劲……很困难,不过……可以挪几步,控制下肢的程度还是很差。”

  楚韶颜抚掌大笑说:“安啦安啦,老姐,我觉得很不错啦,只要有这样的开始,接下来就……一日千里了!”

  楚笑寒气喘吁吁地走了几步,顿住呼气说:“一日千里……这算是什么形容啊?就算我是好好的,一日也走不了千里。”

  楚韶颜笑嘻嘻地说:“这么咬文嚼字干么……对啦,二爸还是没什么消息吗?听六哥哥说他打了电话给白云主持呢,可是好像,好像那观音洞没人啊……”

  楚笑寒知道楚韶颜的揶揄之意,无奈地回答:“我老爸那人,跟你老爸有一拼。

  请收藏本站:https://www.hbbook.cc。话本小说手机版:https://m.hbbook.cc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